2009年11月3日 星期二

   四個月後

   總算是又回到台北

   突然間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多了點規矩,少了點人情,多了點喧囂,少了點寧靜
 。家附近的店家開開倒倒,搞不懂台北人哪來的勇氣與自信那樣的食物能賣人。這城
 市讓我陌生的很熟悉,說真的,我沒那麼喜歡台北,但就是覺得該回台北了。也許,
 這還是個有妳的城市吧,天曉得。就這樣腦袋空空回來,事情便接踵而來,好事壞事
 ,這城市可怕地不讓人一刻閒。

   突然想起都蘭,想起台中的阿Ki跟 Balai,想起黑妞的歌聲,想起咖啡廳,想起工
 作室,想起小房子的夜晚,想起了好多想起 .........如果說音樂、香菸、啤酒構成了都蘭
 ,那空氣中的尼古丁已深深成了我身體一部份,都蘭彷彿有種魔力,叫人深陷下去。


   我也想起太平溪源。午後,煮了碗熱烘烘的泡麵,暖暖方才溪水的冰冷,太平溪
 帶走了三天來的污濁,也帶給我心中莫大的自在放鬆。賴在草皮上任憑大自然將我掏
 空,陽光時而探出頭來與雲霧嬉鬧了一整個山頭

   白雲、藍天、綠地、青山,譜了一下午的詩篇
   風切、溪流、蟲鳴、鳥叫,曲了一下午的樂章


   台北的午後,敦化北的高樓間塞進了一塊綠地,眾人無福享受,我在那消磨了半
 個下午。天頗藍,鋼筋水泥削去了一點風采。台北的天空比較小。


   起風,雨落,打通電話取消計畫,溜上了下班車潮前的公車。 Read more!

2009年9月1日 星期二

  The Falling - Day1

   如果地獄有身高限制,那我想門檻就是160吧

   於是我被閻羅王狠狠的逐出家門。

   該怎麼回憶起兩個月前的那段旅程,盼了一年的嘆息灣成行,多少人朝思暮想 的台灣
 高山即將成為我爬山生涯中最令人稱羨的一章,與世隔絕十五天也會是人生 中最特殊的時
 光。啟程,經歷了瑞穗林道螞蝗海,鑽不完的箭竹芒草,摸黑前的緊 急迫降,太平溪源,
 丹大溪源,棒球場,童話世界,隨之而來的嘆息灣即將把旅程 帶到最高潮。然後,"碰"
 的一聲我跌落二十公尺倒在哈伊拉漏乾溪溝望著只剩半 天的嘆息灣獨自嘆息。

   可能事情發生太快太突然,記憶被留在二十公尺上頭來不及跟下來,上一秒我還是踏
 在松針上士氣高昂往前走,下一秒的記憶就跳到溪溝底哀號呻吟了。根據恩主公們的敘述
 ,我疑似滑倒或是絆倒在地後滾了三四圈,隨後便消失在他們視線中 ,緊接著就是一陣寂
 靜然後"碰"的 一聲響徹雲霄直叫人心寒。他們只能祈禱著 地的是背包而不是我身體,
 幸好閻羅王擺了我一道,否則說不定有人已經參加完我 的告別式了。不久,我在一片混沌
 中醒來,聽到上頭有人呼喊,基於禮貌我使足了勁回應後又暈了過去。再度醒來後,夥伴
 們已經圍繞著我,方祥,Mickey還有阿信。

   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大家都慌了手腳,三個人拿出睡墊睡袋第一時間先讓我保 暖休息
 ,此時夜幕已逐漸低沉,方祥更是拿出了救生毯包覆著,我似乎還不曉得事 情嚴重性,腦
 海還想著"馬的!這樣明天能不能去嘆息灣阿!!"隨後便安穩地睡 去。可能救生毯威力
 發揮,我在夜裡被熱醒,想試著翻身掀開救生毯或拉開睡袋卻發現全身無力無法動彈。此
 時,摔至九霄雲外的七魂六魄頓時回了神,我,楊宇帆 ,發生山難了。

   "Mickey.........Mickey.......阿信.......阿信.......方祥...... 方祥....."呼喊了幾次皆無
 回應, 他們正在熟睡中吧,於是我又試著自己移動身軀 ,依舊無能為力而且左肩劇痛傳來
 ,痛苦 逼得我不得不叫了幾聲,可能他們也隨時在 警戒中吧,不久後就醒來替我拿走了救
 生毯及拉開睡袋。頓時,強大的無助感伴隨著 黑夜強烈籠罩著我,未知的深山,缺水的危
 機,山難的主角,後續的處理,阿信的工 作,太多複雜的情緒 一湧而上,我像是回到孩堤
 只能用眼淚面對著一切,那是人類最 原始的防備武器, 而我早已忘了上次淚水何時潰堤。

   所幸我身邊圍繞著很棒的夥伴,他們伴隨著我,鼓勵著我,沒有任何的批評指責,加
 油打氣的話與散佈在空氣中。而不得不承認女生可以在一群男生團體中扮演著潤滑劑的角
 色。依稀記得後來Mickey靠到身邊,我不斷啜泣,她不斷說話,早已不記得她說了啥,印
 象中,她的聲音很輕很柔,我好像順著一匹絲綢再度滑入夢中 Read more!

  The Falling - Day2

   再度從雲端跌落谷底

   清晨的朝陽總是帶來希望,環顧四周大石小石此起彼落,狗屎運的我跌到一個相對
 平坦的地方,望著上方約莫二十公尺,試圖去拾回一點昨日的記憶卻徒勞無功,Mickey
 在不遠處喵見綁帶及右前方的石壁滲出水源,上輩子積了不少陰德加上阿公上天保佑才
 有這等福氣吧!簡單吃過早餐後阿信與方祥便出發到上頭一處可看見花東縱谷的小展望
 處求救,若這邊沒訊號,就得來回六個小時到義西請馬至山。Mickey則是留在原地陪我
 還有取水,不久我又睡了過去。

   醒來,似乎能稍稍移動身體,但基本上左半邊動彈不得也無法起身,右手看似沒有
 大礙還能活動,試著把重心移到右半邊,用右手捧著後腦勺試圖坐起,不過卻完全使不
 上勁。Mickey把我扶起泡了碗滿漢大餐無法加蛋,辛苦背到這的蛋全都給摔破了。突然
 ,上頭傳來阿信宏亮的叫聲"升狼煙!升狼煙!"不久之後伴隨的是直升機聲響,平日
 嘈雜的噠噠聲宛如希望之音從遠處傳入眾人耳裡,聲音愈大表示我獲救的機率就愈大,
 直升機不斷地在溪溝附近來回尋找,我的淚水早已濕了眼眶,看到它的身影在上空盤旋
 時更是再度潰堤,但直升機始終在上頭徘徊沒有下降動作,溪溝內也缺少材料升起大狼
 煙讓搜救人員定位,兩旁山壁的樹木徹底阻撓了視線。最後,直升機翩然離去,希望的
 淚水轉為絕望,螺旋槳聲愈來愈小,我的淚珠則是愈滾愈大。

   國搜與阿信聯絡後的結果,我的墜落點不可能用直升機直接救援,而地面人員也隨
 時準備出發最快也要五天才能到達,聽到五天我的心都涼了一半。下午,阿信與方祥到
 下游處尋找垂吊點,好消息是大概兩百公尺就有空曠處,壞消息就是有些落差不小的地
 形要下,而且我仍無法動彈。大家稍稍討論過後,明日計畫便是千方百計先把我弄到空
 曠處,在依時間衡量回到上頭聯絡。看來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當務之急就是盡快把我送
 到垂吊點,方祥就著手用登山杖,普魯士繩做起簡易擔架。

   傍晚,一陣便意直上心頭,阿信十分開心,看來我的消化系統還算正常,於是在眾
 人的攙扶下起身,我倚著阿信脫下褲子,右手搭著他緩緩蹲下,大便形狀渾圓飽滿十分
 紮實,色澤也相當漂亮看來應該是沒有內出血之虞。入夜了,我捲起褲管讓Mickey按摩
 硬如石塊的左腳,右腳踝跟膝蓋則是腫脹使不上力來,大家的話都不多,但看著下午弄
 好的簡易擔架,彼此內心都是同樣的想法吧。

   今晚的夜似乎特別深沉特別漫長,翻來覆去輾轉難眠,他們三人奔波了一整天已疲
 憊睡去,我腦海不斷想著要如何把這樣的我送到下面,儘管已經將有限的資源發揮最大
 效用,要抬擔架送下去仍是艱鉅的任務,兩個人抬著我走在崎嶇濕滑的溪溝還有些兩三
 公尺的地形要過,不論是對傷者或是運送的人都有無疑的風險性。 

   而我呢?我該做什麼?我能做什麼?

   NOTHING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信任對方,把生命託付在同伴手上並相信他們能緊緊抓牢。 Read more!

  The Falling - Day3

   鳥兒的啁啾聲如晨鐘般喚醒萬物

   依舊無法自行起身,不用多說大家的心情都寫在臉上,簡單吃完早餐迅速整理完裝
 備,阿信將他的衣服裁成三角巾,隨後他們將我扶了起來,左腳硬化的情況稍有改善,
 看來Mickey的按摩有些效用,但我如果使力仍會整隻腳攤下去,得把重心都擺在右腳才
 能站立,雖然右腳踝與膝蓋受力都會疼痛,不過我想忍耐一下加上有人攙扶,應該還勉
 強移動,於是我決定拋開擔架用最快的速度走下去取得救援,看到我能行走,隊友們的
 士氣也提升了不少,心中的石頭也先懈下大半。

   一開始稍微平坦的地形在阿信幫忙下沒啥大問題,只要把重心右傾靠在他身上還不
 至過於疼痛,我不時回頭看看營地,也更能看清墜落的高度,心不禁顫抖了起來,走了
 一段時間卻始終無法拉大距離,推進速度十分緩慢,身體硬撐的情況下,沒幾分鐘便感
 到疲倦得停下休息,儘管如此,三個人仍是一再鼓勵我,畢竟要是使用擔架,進度絕對
 更為落後。

   前方開始出現一些倒木與落差了,我戰戰兢兢面對每一個考驗,走在有些濕滑的倒
 木上,儘管腳底木頭紮實,對我來說卻是如履薄冰,阿信在右側伸出的手是我唯一能信
 賴的支點,雙腳能給我的支援實在太有限了,就這樣亦步亦趨,右腳拖著左腳慢慢橫過
 僅能容一人的倒木。

   後頭藍色帳篷漸漸消失在眼際,隊友們不斷地加油打氣,我得咬緊牙根走下去,為
 自己,也是為他們,慢慢走,一步一步走,遇到些落差大的地形阿信用身體當作腳點,
 我毫不遲疑踩了下去。身體一有個動作左肩便會發痛,右腳的疼痛更是沒有停過,身體
 也是說不了謊喘如牛,每當我動了點停下來的念頭時,他們三人的鼓勵始終在背後支持
 著我,牽引著我向前。

   『 這石壁過了就康莊大道了 』眼前這片約四公尺落差的傾斜岩壁似乎是我最後也是
 最大的難關,方祥先穿上簡易吊帶下降幫我確保,我隨後穿上吊帶先鑽過一個石縫由阿信
 慢慢放繩,垂降過程似乎比想像中順利,我就像是個廢人由阿信將我慢慢下放。但是快到
 底時,我卻踏不著一個穩定的腳點,右腳踩了老半天卻都是濕滑的石頭,我不免慌張了起
 來,但我相信阿信絕不會放掉主繩,如同他相信我能撐到空曠處般,方祥也適時在旁指示
 我該往哪裡落腳,最後,有驚無險,安全降落。

   過了石壁踏上所謂的康莊大道,突然直升機聲響由遠而近傳來,我們尚未與國搜中心
 聯絡,不知它是打哪來要飛去哪,只是一聽到直升機,眼淚就好像反射動作似的迸了出來
 ,它的聲音由小變大,最後在周遭上空盤旋,那是我的直升機,一定是!方祥發了狂似的
 帶著黃色外帳衝往空曠點好讓搜救隊定位,我似乎也爆發了全身的腎上腺素忘卻痛苦加快
 步伐,阿信連忙拿出無線電聯繫卻始終無音訊,淚珠又不爭氣的滾落深怕昨天的情形再度
 發生,他持續聯絡也領著我加快前往垂吊點,突然,走錯了路,腰繞的路我們下切到了溪
 溝,所幸及時發現返回正路,但上切回正路的土石鬆軟,我拉著阿信卻還是又跌落下去,
 此刻的我焦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重新思考冷靜一下,踢出了腳點總算回到正路。

   宛如劇情上的安排,無線電在此時連絡上了機組人員,告知我們已在垂吊點等候,避
 免延遲了了救援時間,阿信叫我忍耐點背起了我,此刻,兩行痛與感動交織而成的淚濕了
 我的臉龐與阿信的背膀。

   黑色巨獸盤據在空中,所有的話語都被其怒吼聲淹沒,淚水模糊了隊友的樣貌,他們
 的身影愈來愈小愈來愈小,大地捲起了落葉漫天飛舞繽紛了整片藍天,猶如一場華麗的嘉
 年華會。

Read more!

  The Falling - 後記

   我還沒死,一定存在著某種原因。

   7/3 住院直到7/24才出院,頸椎骨折,肋骨挫傷,左肩脫臼肌腱韌帶萎縮斷裂,膝蓋
 腳踝扭傷還有些外傷縫合,打針打到受不了拜託護士打在屁股。從六層樓將近二十公尺處
 摔下竟然才受這麼點傷,我真是個幸運至極的傢伙。

   出事至今兩個月了,右腳的傷還沒痊癒,左手也還只能勉強高舉過頭,十月還得照MRI
 進一步檢查,不過我日子倒是過得挺快活的,八月分就已經左手背三角巾,右手摧油門在
 台南市閒晃了,也因此搞得大家緊張兮兮卻又拿我無可奈何。

   那一天會被直升機救起完全是個意外,他們原本只是打算先在附近放下地面人員,等
 他們跟我接觸後隔天再來救援,準備回程進行最後檢查時候發現方祥在地面的鮮黃色外帳
 ,否則我救援時間又會多拖了一天。 

   回想起這段過去,心中除了感激感恩感謝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

   感謝國搜弟兄專業的救援,七月飛山難,八月忙風災真是辛苦你們了。

   感謝來醫院探望我的各位大德,你們的來訪是我待在無聊病房的快樂泉源。尤其是把
 我當乾兒子的陳威琮爸媽,隔天一早就從台南奔來,真的是讓我很感動。

   感謝那些問我怎麼還沒死的一中渾蛋,我不知為啥要感謝你們,你們也去死吧。

   感謝那些來自四面八方的關心電話,雖然沒見到人,但我著實感受到你們的心意。特
 別是挑在剛出手術房打來第一通電話的杜佳穎,真的是讓我喜出望外。

   感謝Mickey感謝方祥感謝阿信,對你們的感激早已不知該如何用言語文字形容,這會
 是我們生命中很動人的一章,淚水已證明了一切。

   感謝我的家人,儘管我媽有點煩,但那裏畢竟是永遠的避風港。
 
   感謝大山讓我親近,更給了我很不一樣的人生經驗。
 
   那麼接下來呢?

   有些人問我還爬不爬山,甚至更叫我別再爬山。我反問自己,我喜歡爬山嗎?兩天超
 過百隻螞蝗上身,白天悶熱搞得全身汗臭,夜裡又寒的直叫人發抖,沒有大魚大肉,幾個
 人擠在小小帳棚不得翻身地板又硬又不平,突然午後一場大雨轉為冰雹打得我無處可躲發
 痛又發抖,精疲力盡時卻又還有無止盡上坡,甚至最後還摔下溪谷。

   我幹嘛還爬山?

   螞蝗上身時將牠狠狠拔起搓揉彈掉有種莫名的快感,全身汗臭就不會錯過每一個能淨
 身的機會,夜裡發寒於是朝彼此又更近了一些,有限的食物讓我更珍惜每一餐,小帳篷讓
 我們互相體諒不分你我,冰雹後的陽光灑進我心溫暖我身,結束上坡的那一步也就是看見
 世界的那一步,摔倒才給了我爬起的機會。

   所以我幹嘛不爬山?

   那些惱人的世俗,在大自然面前全都顯得微不足道,我們帶著最有限的資源去體驗最
 無限的自然,大山的洗禮下,人們的心總是會變得純粹一些,沒有你,沒有我,只有我們
 。我們盯著營火放空心靈,我們肩併著肩在繁星鹿鳴下入睡,我們登高望著山羊奔過前方
 原野,我們互相加油打氣鼓勵,我們冷到發寒依偎彼此,我們......

   生命中難得發於內心喜歡上一件事,就別輕言放棄。

   愛情也是如此,是吧 Read more!

2009年6月23日 星期二

  Farewell , this fucking damn world

    三十天後再見。

    6/24-7/9嘆息灣,7/10-7/16能高安東軍,7/17-7/24奇萊磐石,
    7/25-7/26白鮑溪


    不知道是不是接下來這一個月的行程太過於刺激,亦或是又突然
    跑進我房間地板睡覺的室友讓我不安,總之,這又是個失眠的夜
    晚。五點,本想跑到書房換個環境躺一下,而窗外那粉紅的豔麗
    雲彩硬是把我趕了出門。

    沿著家裡後山,台北市瞬間溜到了我腳下,燈火三三兩兩逐漸沒
    入白茫之中,那片驅趕著我的霓虹早已成了一片灰白。

    陰沉的天,微微的風,那綠督促著我向前,鳥語伴著蟲鳴,蓮霧
    摔落柏油濺的一片紅,含苞的金毛杜鵑等著陽光的呼喚,騎至路
    的盡頭,一對台灣藍鵲受驚似倏地飛上樹梢,藍身硬是拖著紅尾
    隱入林間,烏鴉像是霸主般在電線杆頂端啞啞放肆,非洲大蝸牛
    頂著全部的家當快速的通過馬路,不知名的彩蝶正啜著露珠。

    好多的人擠在好小的台北挣著好少的錢。
   
    城市正在甦醒,而人們正在死去
Read more!

2009年6月20日 星期六

  雪山主東下翠池(上)

   我一直以為,雪山是白色的。

   避開了端午連假人潮,第七次踏上台七甲與下山的車潮逆向而行,蘭陽溪
 床無際的西瓜田霸氣地向世人宣誓季節的轉換。隨著海拔上升,西瓜的翠綠逐
 漸變成高麗菜的青綠,每顆都映著陽光高喊著『採我!採我!』,南三村的茶
 葉蛋被下山的人龍一掃而空,不甚入味。

   偌大的武陵農場遊客稀疏,路旁的玫瑰總算放鬆了心情大剌剌地展示其豔
 麗的身姿。一樣瑣碎的入山文件,一樣無聊的影片,一樣如鏡的大水池,一樣
 宜人的小徑,不一樣的是如此沉靜的七卡,我們的到來猶如湖面突然被扔進一
 顆小石子,人聲如漣漪般不由自主地向八方散去。應景吃了顆粽子,搶先太陽
 一步進入夢鄉。



   清晨四點,上頭的那張畫布鑲滿了碎鑚。悠哉的早晨打起了太極當暖身,
 躲在樹叢間的朝陽有如氣功彈。 可容納一百多人的七卡昨晚只進駐了我們一
 行四個人,晨起的鳥語淹沒了人聲,慣於被人餵食的金翼白眉有點笨拙地在地
 上雀躍,褐色叢樹鶯則是在眼前的虎杖叢間玩起躲貓貓。頂著藍天白雲,第四
 次的雪山依舊讓我興奮。



   順著七卡後的之字坡慢慢走,拐個彎,那紅便奼進眼簾,志佳陽與紅毛杜
 鵑一簇一簇嬌羞地點綴原本乏味的上坡,前三次雪季來訪的我未曾見過這番風
 情的雪山,眼睛為之一亮如同小孩看到糖般專注。桃紅、粉紅,甚至是光影下
 從紅中透出白皙,這山紅的像位嬌羞的可人。



   哭坡則是女孩哭花了妝,那腮紅由頂渲瀉而下,讓我忍不住向上探其為何
 而紅,轉瞬間,一陣雲霧拂過,女孩像是重新打了層粉,那紅早已不復見。山
 的善變,比起女孩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茫中往三六九前進,雪東頂的星狀果實有如存只在於童話世界。每踏前
 一步,我腦海便浮現三月時山屋週遭的焦黑樣,前方依舊雲霧蒸騰,非得親臨
 才能窺其樣貌,加緊了步伐,想知道三個月後的三六九好不好。

   穿越了一片迷濛,三六九,浴火重生。
Read more!

  雪山主東下翠池(中)

   圏谷雪白依舊
  
   四點半的朝陽打在半夢半醒間的臉龐,除了農家人,我看也只有登山人
 才會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陽喚醒了四秀與雲彩,而雲彩仍賴床般依在山巒
 旁,山頭甦醒了卻不忍踢開身上那床被。剎那間,陽光猛然射出掃除天際一
 切雜念,海拔三千公尺的天空爆出一片雪白的藍。









   才三個月不見,三六九便從一片枯槁中欣欣向榮,原本黑壓壓的土壤冒
 出青綠箭竹,像是被硬刷了一層色彩上去,大自然還給了大自然該有的樣貌
 。腳步輕快地踏在無雪的黑森林,見了無冰柱的岩壁及無雪的石瀑,我竟感
 到些許失落,或許亞熱帶的我們總是對於冰雪世界懷著些許憧憬吧。






   昨日的紅也預告著今日的白,玉山杜鵑陷入無政府狀態猖狂地綻放,含
 苞粉紅、盛開潔白、枯萎稿黃,浩大的藍天與圈谷在這五月天暫時退居配角
 成了背景,平日搶眼的龍膽跟其餘不知名小花不敢搶了杜鵑的丰采靜靜的窩
 在腳邊。一年就這一次機會,這花開的理直氣壯,在最短的時間內向世人宣
 誓主權,愈往上行,杜鵑開的愈是霸道。












   去年迎著強風細雪撐到雪主,今年的三八八六賜給我好天氣,儘管有些
 許的雲霧又淘氣地上來玩耍,但仍留給我一塊藍天,霧氣阻隔了訊號傳遞,
 把手機指向稍微清晰的遠方試了好幾次才將喜悅送下山。直翻過雪主下翠池
 ,背陽面的碎石完整許多,別於南湖圏谷有另一種風味。半走半滑滾到了圈
 谷底,遙望著仍在上頭掙扎的小點,杜鵑環繞的大石似乎是個打盹的好所在
 。




   翠池一片綠意盎然與碎石的死寂成了強烈對比,這祕境說是老天爺的後
 花園一點也不為過,環肥燕瘦的圓柏如後宮佳麗般滿足著上蒼的胃口。明鏡
 的翠池映著水邊的倒影,遠方的山巒挺拔地守護這片大地。胡亂扔了顆蘋果
 擾了這一池春夢,粉色的圓在一片淺褐中載浮載沉。是氣壓還是心情呢?帶
 上山的水果總顯得特別多汁。大氣壓力隨著海拔提升而下降,我們的心理壓
 力也比照辦理。



   回程的黑森林口,天空刷下了一道淡淡的虹,這山善變的很依舊,每此
 都給我不同的驚喜。夜晚,與獨行的長輩聊至午夜,他因為倒了一大杯高粱
 到外鍋煮飯而懊惱不已。我不知何時才有勇氣踏上獨行這條路。偌大的雪山
 只納了我們五人。


   夜裡,靜的很。
Read more!